屋檐水滴照旧痕

     一个老人很老很老了，老得除了吃什么都干不了了。日子久了，他的儿子慢慢的便厌烦了自己的父亲，觉得他成了自己的累赘。

     有一天，儿子儿媳妇终于决定该想个法子将这个已经没用的老人加以妥善处置。夫妇两经过谈论后决定用一个最简单最方便最便宜的最不血腥的方式把老人送走：把老人推到河里，让他顺流而下，去寻找他自己该去的地方。

     第二天，儿子儿媳妇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在人们起床之前，把事情处理好。他们把老人装进家里的猪笼里。老人知道自己老了，干不了活了，拖累了孩子。他不怨他们，只是默默的垂泪。

     儿子的八岁的儿子也起来了，望着流泪的爷爷，却无能为力，听着爷爷的嘱咐，他有了个决定，便要求道：“爸爸，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儿子心疼他的儿子，怕天黑路不平，跌到摔伤了。可是经不起儿子的恳求，他们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他们到达桥上，把老人放下，准备把老人推下河之前，虚情假意的说：“爸爸，不是我们心恨，实在是生活所迫，我们也无奈之举啊。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怨恨我们呀。”

     老人淡淡的说：“不怨，要扔就扔吧。再不扔，大家就该起床了。不想被人看见，就赶紧动手吧。”

     儿子儿媳妇听了，就要动手之际。儿子的儿子却央求道：“爸爸，那猪笼留下来吧。”

     儿媳妇笑了，道：“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晓得顾家了呢。是啊，这只猪笼还可以用呢，扔了真有些可惜呢。”

     儿子有些不忍心：“把父亲推到河里，已经大逆不道了。就算为了生计，也不差这只猪笼。棺木舍不得，一只猪笼也不给，也太那个了吧。”如此想着，问儿子道：“你要这猪笼干啥呢？”

     儿子的儿子道：“爷爷都要死了，要这猪笼也没用，扔到河里，多浪费呀。还不如那带回去，等爸爸妈妈老了，我也可以用啊。”

     儿子儿媳妇没有料到儿子会是这般回答，楞楞的彼此望了半响，终于道：“那，我们还是把爸爸抬回去吧。”

      后来在一次邻居吵架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样一句话:屋檐水滴照旧痕。不懂什么意思，便去问母亲。母亲笑问：“见过下雨的时候屋檐滴水么？”

     我点点头，心里很困惑：“嗯。”

     “看到水滴到那里去了？”母亲接着问。

     “滴到地面上去了呀。”我很奇怪：这还用问吗？

     “注意到滴水的地方总会有个小小的洞了么？”母亲又问。

     “没有。为什么会有个洞呢？”我只注意到水滴到地面时，地面会溅起美丽水花，如花瓣般伸展，然后迅速消失；如此循环往复，直至雨挺良久。

      母亲笑了：“等会儿，你去经常滴水的屋檐下，看看屋檐下经常滴水的石头是不是有个洞。”

      我也笑了：“嗯。”

      “那就是水滴经常滴在同一个地方的缘故，如果时间足够的长，那洞就会越来越深，最后穿越石头。 别看水珠那么小，那么容易散开，日子久了你才能看到它的力量。所以才会有水滴滴石穿这句话呀。

人们常说的日久见人心也是这个道理。”母亲接着解释道：

      “屋檐水滴照旧痕，这句话本来的意思是说：屋檐每次滴水的时候，都会沿着原来痕迹滴落下来。可是讲这句话的人却是在告诫她的婆婆：做人要讲良心，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对孩子们的影响。当父母在做的时候，儿女都在看着，日子久了，在效仿过程中，他们慢慢的也会变成象他们的父母一样的人。当心儿女们也会这么对待自己。”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孩子们要去效仿他们的父母呢？如果父母做得不对，为什么他们不去做与他们的父母不同的事呢？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听嫂子向我埋怨她的儿子言语粗蛮，令她万分伤心的时候，我不觉地想起了儿时父亲讲的故事，还有母亲对”屋檐水滴照久痕“的解释----侄儿小的时候，嫂子自己就是如此蛮横待他呀。我还记得侄儿抗争无效之后的无奈状。他骂她的那些话，几乎都是她曾骂过他的话。他听着，默默的听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些话便如刻在他的心里一般,不知不觉间已成了他自己的语言的一部分。尽管他一直不曾用过，然一旦某种条件成熟，在某种锲机的诱导下，这些粗蛮的话语便不知觉地自然而然的突口而出。当他意识到了，要后悔的时候伤害已经形成。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