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与君子

   老人也姓杨，于是他称姑姑，她称他大侄子。老人一生有五个女儿，其中以个是养女。按粤北原始的风俗，女儿是不能留在家里的，必须得嫁出去。五六十年代，我们的风俗，女儿一般以出生就让人抱走，做人家的童养媳。老人也不能免俗，只留了以个女儿在身边，其他的女儿都送给别人家了。为了能有个人给他们养老。老人也抱养了一个养女，指望着她找个女婿回来继承香火，也谈不上家业。

      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大了，也如愿的招回个女婿，人称疯子。他其实也不疯，只是为人有点流里流气，有点不那么正经，却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大，老人渐渐的不能劳动了。养女的孩子也逐渐的不再需要人帮忙看管，老人被迫与养女分家而居，老伴也先她而去了。1979年，中国新一轮的土地改革开始实施。老人的地分在村口，是最好的地。村委与她的养女协议：养女代耕其地，并负责她的粮食。然而，地她耕了，粮食却并不给她。去向她要：“闺女呀，我没米了。”养女无言，给她拿，却只有一天的米。老人说：“就这么点呀。”

      “哼，你还能吃多少。这够你一天的的了。”养女道。

      老人说：“那明天呢？”

      “明天的明天再来要。”养女没好气的回答。

      老人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每天去向女儿讨要一天的口粮。若是病了，走不动就只好饿着。

     小杨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老人的同情日增。老人病了，他便抽空伺候老人；老人感动只余便帮他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一个有家却孤苦无依，一个离家有依难依，两人惺惺相惜，彼此照顾着。渐渐的彼此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珍惜着。老杨有病，小杨带她去看医生；老杨想去赶集，小杨搀扶着她，慢慢的陪她走十几里地去赶集；渐渐的小杨对老杨说：“姑，别去向他们讨吃的，我来养你。”

      老杨这个心里呀，真是感慨万千：自己有五个女儿，却没有谁说过一句这般感人肺腑的话啊。养儿养女呀，有什么用呀，还不如一个外人呢。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让我遇到这样一个菩萨心肠。从此她把当亲生儿子来关爱着。老杨也结束了每天向养女讨要口粮屈辱。

      小杨在新宁五华有家呀，可是他放不下年近八十的老杨，硬是五年多没有回过家。留在我们着个小山村里照顾着老杨。

       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老杨奉养母亲一样奉养着老杨。即使蛮耳非议也无法使他放下对老杨的担心与照顾。

     记得我小时候问母亲：“妈，那个老人怎么会有一个讲普通话的儿子？”我一直以为他是她的儿子。

      “他儿子在外地工作回来，所以讲普通话。”母亲这样回答，也许她一时不知道该如入去向年幼的我解释吧。

     后来，稍微长大了一些，听人说小杨嫖老杨。我不懂，又去问母亲：“妈，你还说是儿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家他嫖的她。”

     母亲立刻生气阻止道：“孩子不懂大人的事，不准乱胡说。”母亲接着说道：“你还小，有很多东西你还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有人说，有人说好的，有人说不好的。无论人家说好的还是不好，你只要听着就好，不要跟着人瞎传。人家那是好心在行善呢。嫖？谁看见了？他那么年轻（约三十岁），有钱什么年轻的他不要，干嘛去找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得养着她，给她看病，陪她赶集。没个菩萨心肠的人做得到么？那些个吃饱了撑着的人，没事不肯去做点儿有益的事情，就会乱嚼舌头！记住以后不准这么说人家啊！”

     “嗯。”我似懂非懂的答应着。
       五年后，年已八十多岁的老杨终于卧病不起，小杨知道她不久于人世，不再去放松香了，留在家里一心一意的伺候着老杨。半个月后的一天，小杨把门锁好，带上自己的破旧的衣服悄悄的离开了。

       邻居觉得有些奇怪：“不见老杨，怎么也不见小杨呢？”就去找老杨的养女：“你母亲家的门两三天都没打开过，你也不去看看？再怎说也是把你从从小养到大的母亲啊。”

       经不住众人的责备，老杨的养女终于踏进了把她养育成人的老杨的屋子。老杨却已经无法在看到了，也许她也没指望会看到她？尽管她是她一把屎一尿养大的女儿。

      几十年后的今天，养女也已成老人。她的三个儿子比她更长进了以些，不再象她让母亲每日象她讨要口粮，他们每人一次性给够她一个月的用量----公三十斤米，不少给也不多给，多一两便要把它带回家去。不知今日的她在埋怨儿子的不孝时是否会回想到往日的自己？